如果不开挖掘机，我要去做流浪歌手
有机会原创文章
作者：可筱
导语：绿龙山庄为北京密云区的一处有机农场，有超过2500亩的山地、平地、水库和猪牛羊骡、鸡鸭鹅狗、野兔狍子等野生、家养动物，经王青松老师20年耕耘，已形成较为完整的生态循环系统。本文为城市原住民可筱在绿龙山庄实践“半农半X”生活的系列体验文章之四。
https://v.qq.com/txp/iframe/player.html?vid=g0396waiz6a&width=500&height=375&auto=0采访花絮（背景音乐由小陆挑选）
夜里，灯火阑珊。临近十一点，路边还有一批工人穿着橘黄色横条纹的马甲，在勘测、施工。诺大的城市，鲜有人对他们的名字、长相感兴趣。经过的路人连打量的意愿都没有，他们自有一团烦心事。然而，就是这群工人，令我想起了在绿龙山庄认识的小陆。
小陆是一个80后，河北承德人。4岁时，父母离异，由父亲拉扯长大。左邻右舍已搬进新屋，他家还是三间未通电的小草房。刚上初中，小陆便辍学了。父亲外出打工，他就在家养兔子和鸡。不愿继续念书的原因，是“花钱更多，老师催缴学费也更紧”，他不好意思。
16岁的年纪，小陆被亲戚介绍去了保定一家餐馆打工。由于未成年，无法正大光明的工作，只能偷偷摸摸，干些零碎的小活。小陆几乎做过餐馆内所有的岗位，从洗碗到切菜，从后厨到前厅，估计只剩收银无法插手了。
人生总是在不经意间迎来转机。2003年，正赶上非典，17岁的小陆来到了工地，被老板安排去看门，一天工资20元。
“这么低？”我有些吃惊。
“那时候有人用就不错了！”
搬砖的小陆，看到挖掘机“轰隆隆~”，十分羡慕，第一次有了梦想。“我也要开挖掘机！太帅了！”小陆提到挖掘机，语速从0.5倍恢复到了正常。学了一个多月，他出师了。“师傅说我悟性高，他有十多个徒弟呢，我学得最快。”2005年，挖掘机师傅少，还比较吃香。
2010年，与对象分手后，朋友盛情邀请小陆当挖掘机教练。到了河南，他才发现被骗进了传销组织。“在那儿，我明白了两个成语（谚语）：夜有所思日有所梦和度日如年。白天想着如何逃跑，晚上做梦梦到自己跑出去了。睁眼一看，还在原地。我被困了十天，不让出院子，上厕所都有人跟着。”这是小陆步入社会后，经历过的最黑暗的日子。从河南回来的整整一年，他对人产生了严重恐惧，全年只干了2个月的活儿。“回来后谁都不敢相信，也不敢出去挣钱，害怕了。那一年把所有积蓄花光了。”
机器发出的噪音，震动的频率，让人心烦气躁。腰肌劳损是职业病，三餐不定也令肠胃出现了不适。一份孤独的工作，一个虚弱的身体，让小陆在“哐哐声”下，愈加沉默了。他习惯戴着耳机，边听音乐边做事。人与环境，相当疏离。“我喜欢音乐，没事儿就录录歌。心情不好的时候，就爬山。我们那儿有一座山还挺高的。”
“开挖掘机时，你在想些什么呢？”我好奇地问。
“想很多很多，有好的也有坏的。”
一人开山，空对荒凉；轰声四起，鸟飞虫散。铁锤狠落，黄土崩塌；恰似英雄，剑拔弩张。混入江湖，光阴易逝；不知不觉，已逾十年。“英雄”终有落幕时。有人在失望弥漫的日落时候，有人在充满希望的日出时分。“这种活把人都干坏了。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少，（我）变孤僻了，感情生活也被耽误了。”小陆感叹道，“如果让我再选，就不开挖掘机了！”
“不开挖掘机的话，想做什么呢？”
“这个问题我还没想过。”小陆沉默了一会儿，认真思索后，给出了答案：“流浪歌手。”
若不是在农场，我很少有机会接触像小陆一样的人。我们是绝缘的，大家好像生活在平行世界里，即使物理距离非常小（比如搭地铁时）。认识后，我的心情比较复杂。人，自诩为高傲的生物，总是看不上一群同类，又被另一群同类瞧不起。但其实，谁也用不着高看一等或不屑一顾。在这个星球上，每一个人都是平凡的存在，都有其努力挣扎的一面。
“如果”仅仅是如果，生活便依然如故。有想法的青年，不会迷失在眼前松散的黄土里。它虽是扬尘飞沙的凶手，却也是种庄稼的英雄。这，他知道。
心 声
“干这行很辛苦，一天下来一身油一身土，没有节假日，忙的时候夜里还需要加班。运气好的，开台新车，车将就人，少遭罪；开旧车没办法，只能人将就车。遇到好的老板也算是运气好。想放弃不干，却又舍不得，也不知道去干什么！毕竟（这）是曾经向往的工作。”——小陆
清明风景@绿龙山庄
作者介绍
可筱：一个五谷不分、四体不勤的城市原住民，为了与自然纯粹的食物建立连接，并寻找生命的本源，开始在北京密云的绿龙山庄，体验一年四季的“半农半X”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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